第10节 (第1/7页)

    ??再次看到父亲, 王佳佳以为自己会伤感或者难过, 但没有, 真要说起来，她就是觉得有点陌生，她想起小时候自己写的一篇作文：“我的爸爸是属炮仗的, 一点就炸……”瞥了一眼因为害怕缩在父亲身后的奶奶，王佳佳心里嗤笑，陪伴了她照顾了她一辈子的老伴儿要走了，她却因为害怕最后一面都不见, 之后更是对所有老伴的东西避之不及，若不是真的因为病痛, 没准王佳佳都要怀疑是不是奶奶亲手谋害爷爷了, 淡淡的挨个人叫了一遍, 好些人, 她其实已经认不出了，不过爷爷这支的子孙固定也就这些，根据年龄和面相连猜带蒙也就差不多了, 实在不认得的就含糊过去了, 好在也没人计较这些。

    ??病房里两位姑姑正在抱着哭, 病床上，一辈子都干瘦干瘦的老头，半闭不闭的眼睛，挂着呼吸器，消耗着最后的生命力, 王佳佳推门进来，两个姑姑抬头，认了半天才看出来，小姑姑惊讶王佳佳的变化，大姑姑则是走到窗前轻轻的呼唤着：“爸，佳佳回来了，你不是一直念叨她吗？你快看她一眼啊~佳佳，过来~”

    ??王佳佳走到病床前，看着那双已经深深凹陷进去的眼睛重新发出光芒，王佳佳轻轻叫了一句“爷爷”，便再也没有其他言语，老人伸出手，示意她，王佳佳却只淡淡的站在那里看着，大姑姑没有理解老人的意思，伸过手接过了那双手，王佳佳看了一眼站得比她还远的小姑姑，弯了弯嘴角，果然，像奶奶的最后都活下来了，就连大姑姑，也不过三两年就去了，也不知道老太太的命到底是有多硬，不过小姑姑和父亲虽然最后活下来，可也闹得夫妻离散，子女隔心，这大概就是奶奶这一辈子最骄傲的事了，她整整拆散了五个家庭。

    ??“佳~佳~，我们，对不起，你，和你妈……”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，按照所有人的思想，不论之前发生过什么，老人，长辈，已经要离世，她就应该原谅，王佳佳看着老人满眼的愧疚，心里却一点感动都没有，她其实并没有多怨恨他们，父亲母亲离婚是件好事，一家三口，再也不用痛苦相对，小时候或许会怪他们偏心，后来他们不再被她放在心上，也就淡忘了，就跟现在一样，王佳佳对着老人露出一个笑，轻轻的摇了摇头，到底原谅不原谅的，就任由他怎么心安怎么想吧，反正他也未必真是对她有愧，不过是自己心里过不去而已。

    ??“这个，你拿着，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，好好照顾自己……”大概就诚如王佳佳所想的，老人有些释然的笑了，说话都利索了很多，颤抖着手，指了指枕头，大姑姑连忙帮着去翻，拿出一本红彤彤的存折来，小姑姑神色惊讶，却也没说什么，大姑姑更是看也没看就塞给了王佳佳，老人看着王佳佳没有拒绝，终于笑开了，然后，床头旁的机器屏幕上，起伏的波浪线渐渐抻平，变成了一条直线。

    ??“爸/爷爷/姥爷~”门外的人听到两位姑姑的哭喊，开门冲了进来，有扑向床前的，也有站在那干嚎的，不过所有人的眼睛都瞄着王佳佳手里的存折，除了那三个刚刚失去了父亲的子女，没有人真的诚心为逝者掉一滴眼泪。

    ??“我不常回来，妹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几面，这个就当做我给她的见面礼吧，往后好好学习，没准会成为老王家第二个大学生，到时候我再给你一个大红包。”众人的哭声把护士大夫都召唤过来，一番检查确定死亡时间，这一辈的老人还实行土葬，子女三个也早就找好了灵车事宜，现在不过是等医院的手续罢了，在这会儿，王佳佳直接把一直拿在手里的存折塞到了后妈生的妹妹王媛媛手中。

    ??“也是，媛媛这么大都没见着你几回，佳佳啊，女孩子不要太要强了，在外头飘累了，就回来看看，我做饭手艺虽然赶不上你妈，可也算家常菜不是~”王佳佳的后妈还算比较通透，她本来就是后妈，也不惧提起王佳佳的母亲，对于王佳佳的母亲离婚出国找个老外嫁了的事儿，心里曾经还有几分羡慕，反倒是其他人不愿意提起，仿佛王佳佳的母亲过得好多丢他们家人似得。

    ??王佳佳笑了笑没搭话，她后妈也不在意，把存折收好，开始指桑卖槐的说起老爷子治病，花了多少多少钱之类的，王佳佳给了多少多少，多孝顺芸芸，先一步堵住了想要开口的堂哥堂姐们的嘴。

    ??一路押车哭灵，过桥铺路撒纸钱，王佳佳不是很懂，只跟着堂姐的动作，只是哭的时候用孝衫捂住脸，没有像她们那样哭嚎，一路无事到了爷爷家的小村庄，村里一些比较近的子侄帮忙停灵之类的，王佳佳她们就跟着瞎转悠，等灵堂设好，她们这些“别人家”的女孩子，便没什么活了，王佳佳便躲到后面的仓房里享清净，仓房里放置着一些不常用的农具和家具，还有她奶奶供奉的保家仙，也就是北方流行的五仙（狐黄白柳灰）